第二天清晨
阳光带着点试探性的意味,透过许昭昭房间的窗帘缝隙。她红肿着眼睛坐在书桌前,桌上摊着星辰高中的宣传册,那璀璨的校徽此刻却有些刺眼。楼下传来门铃声,她心头一跳,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
林遇夏(在楼下扬声):“昭昭!叙白来了,说有事找你!”
许昭昭身体一僵,手指捏紧了宣传册的边缘,纸张发出轻微的褶皱声。她不想见他,那句“勉强陪你走个过场”像冰冷的刺扎在心上。但犹豫了几秒,她还是深吸一口气,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然走下楼。
客厅里,周叙白站在靠门的位置,身影显得有些局促。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,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厚厚的、封面已经有些磨损的硬壳笔记本——那是他给许昭昭补习时用的数学笔记。看到许昭昭红肿着眼睛下来,他原本就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更僵硬了,镜片后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脸,又迅速垂下,落在自己手中的笔记本上。
许昭昭(停在楼梯口,语气硬邦邦,带着未消的怨气):“有事?”
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墙上挂钟秒针的走动声。林遇夏在厨房门口担忧地看着,没出声。
周叙白喉结滚动了一下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猛地抬起头,目光直直地看向许昭昭。他的声音不再像电话里那样平板无波,而是带着一种紧绷的、急于表达的清晰:
“许昭昭,对不起。昨天……我说错话了。”
许昭昭别开脸,不看他。
周叙白上前一步,把那个厚厚的笔记本不由分说地塞到她手里,动作甚至有些粗鲁:
“‘勉强’、‘走过场’……都是假的,是蠢话。”他语速很快,像是怕被打断,“我参加中考,不是闲着没事,也不是怕你紧张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,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裤缝,这是他极少显露的紧张姿态。
周叙白:“是因为……我想和你一起经历这个过程。”这几个字他说得异常艰难,仿佛用尽了力气,耳根迅速漫上一层红晕,
“从你数学考68分,到能解出浮力密度比,再到模拟考89分……我想看着你一步步走过来,走到星辰高中的门口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低了下去,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懊悔,
“我说那些混账话……是因为……我不想让你觉得,你考上星辰是因为我帮你,或者……觉得欠我什么。你的分数,是你自己一道题一道题做出来的,是你熬的夜,是你流的汗。跟我保不保送……没关系。”
许昭昭愣住了,低头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笔记本。她认得这个本子,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为她量身定做的知识梳理、易错点分析、还有他用红笔标注的、她每一次微小的进步。
周叙白见她不说话,更急了,指着笔记本:
“你看……你看这里!”他几乎是抢过本子,手忙脚乱地翻开,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笨拙。他快速翻到中间某一页,指着上面用红笔圈出来的日期和一个小小的分数记录——那是她第一次独立解对一道中等难度电路题的日期和分数。“还有这里!”他又翻到后面,指着一页画着歪歪扭扭笑脸的角落,“你说‘周老师我终于搞懂二次函数应用题了’的那天……我都记着。”
他的手指划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和标记,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。
周叙白抬起头,目光灼灼地看着她,带着少年人特有的、笨拙却无比赤诚的坦白:
“许昭昭,陪你做题,看你一点点开窍,看你眼睛里因为解出题而亮起来的光……那感觉,比解出任何一道竞赛题都好。”他声音有些发哑,“我说‘勉强’……是这世界上最蠢、最混账的谎言。对不起……真的对不起。”
许昭昭怔怔地看着他,看着他因为急切解释而微微泛红的脸颊,看着他镜片后那双盛满了懊悔、紧张和某种她从未见过的、近乎“委屈”情绪的眼睛。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笔记本,那些清晰记录着她挣扎与进步的笔迹,比任何华丽的道歉都更有力量。心口那块坚冰,在他笨拙却滚烫的话语里,悄无声息地融化了。
许昭昭吸了吸鼻子,眼眶又红了,但这次不再是委屈的泪水。她劈手夺回笔记本,紧紧抱在怀里,像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。她抬起头,故意凶巴巴地瞪他,声音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藏不住的、重新亮起来的微光:
“周叙白!你……你以后再说这种混账话试试!”
周叙白看到她眼中的光重新亮起,紧绷的肩膀瞬间松懈下来,一种巨大的释然席卷了他。他推了推眼镜,试图掩饰自己过于明显的情绪波动,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却真实的弧度:
“……不敢了。
许昭昭抱着笔记本,往前一步,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他的鞋尖,像过去无数次他们之间的小动作:
“哼!谅你也不敢!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,声音小了下去,带着点别扭,
“谢谢你……周叙白。谢谢你一直陪着我做题,也谢谢你……想和我一起经历。”
窗外的阳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明亮温暖,透过玻璃,洒在两个重归于好的少年少女身上。
厨房门口,林遇夏捂着嘴,悄悄退回了厨房,脸上是欣慰得快要落泪的笑容。那个承载了无数汗水和争吵的数学笔记本,此刻安静地躺在许昭昭怀里,成了这场青春风暴后,最温暖坚固的锚点。
星辰高中的路,他们终究要一起走了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