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学前夜,许昭昭盘腿坐在自己铺着星辰图案床单的小床上,手机贴在耳边,窗外是城市渐深的灯火。
许昭昭晃着脚丫,声音轻快:“喂,周叙白!明天开学啦!激动不激动?紧张不紧张?你爸妈这次……又赶不回来送你了?”她语气里带着点明知故问的促狭。
电话那头,周叙白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,平静无波,但仔细听能辨出一丝细微的无奈。
周叙白:“嗯。我爸在BJ有个联合研究项目,我妈乐团在北美巡演,刚落地。”
许昭昭毫不意外地“哦”了一声,随即又兴致勃勃:“那谁送你?陈叔?”(陈叔是周家的司机)
周叙白停顿了一秒:“……不是。我舅舅,沉舟。”
许昭昭眼睛瞬间亮了,声音拔高:
“沉舟舅舅?!就是那个超酷的摄影师?!哇!他回来啦?他上次送我的那张极光明信片我还贴在床头呢!”
她语气里满是兴奋和好奇,
“那他明天会扛着他的‘大炮筒’来吗?能给我们拍开学照吗?”
周叙白似乎被她的兴奋感染,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,但更多的是对他那位特立独行舅舅的“预警”:
“……你可以期待一下。不过,许昭昭,提前说好,无论他说什么奇怪的话,或者做什么奇怪的举动,都别太惊讶。”
许昭昭咯咯笑起来:“知道啦知道啦!放心,我心理素质好着呢!那就这么说定啦,明天星辰高中见!周大学霸!”
九月一日,晨光熹微,星辰高中的大门在初秋的清爽空气中敞开,迎接新生。
星辰高中校园
与其说是学校,更像一座充满未来感和艺术气息的学府。
主体建筑是流畅的白色几何线条,巨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蓝天白云。正门入口处,一条宽阔的“星轨大道”延伸向内,地面镶嵌着发光的蓝色导引线,如同流淌的星河。
大道两旁是高大的银色金属雕塑,形态抽象,有的像升腾的粒子,有的如旋转的星云。
绿植点缀其间,是充满科技感的垂直绿化墙。远处,一座圆顶的透明建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——那是星辰高中的标志性建筑,天文台兼科技馆。空气中弥漫着新修剪草地的清香和年轻学子们蓬勃的朝气。
星轨大道上
许昭昭像只快乐的小鸟,一手挽着妈妈林遇夏,一手兴奋地指着各种新奇景观给爸爸许向恒看。
许昭昭眼睛亮晶晶:“爸!妈!你们看那个天文台!像不像一颗巨大的水晶星球?哇!还有那个雕塑!像不像《星际穿越》里的五维空间?”
林遇夏穿着得体的连衣裙,笑容温婉,也被这充满活力的校园感染:
“是呀,真漂亮!昭昭,以后你就能在这里探索知识的宇宙啦!”
许向恒儒雅的金丝边眼镜后是欣赏的目光,他扶了扶眼镜,以学者的口吻评价:
“嗯,校园设计融合了现代主义与科技美学,功能性也很强。绿化墙的生态调节理念很前沿。是个很好的学习环境,昭昭要珍惜。”
就在这时,许昭昭眼尖地看到前方不远处,一个熟悉的身影——周叙白。他身边站着一个与周围“学术”氛围格格不入的男人。
沉舟:穿着一件做旧皮夹克,破洞牛仔裤,一头微卷的半长发随意扎在脑后,露出线条分明的侧脸和左耳上一枚小小的银色耳钉。
他肩上随意挎着一个硕大的、磨损痕迹明显的帆布摄影包,手里没拿相机,正懒洋洋地靠在旁边一个抽象的金属雕塑上,和周叙白说着什么。阳光落在他身上,自带一股不羁的艺术气息。
许昭昭立刻挥手,扬声喊道:“周叙白!沉舟舅舅!”
周叙白闻声转头,看到许家三人,点了点头。沉舟也直起身,目光扫过来,嘴角勾起一个随性又带着点玩味的笑容。
许昭昭父母走近。
林遇夏认出沉舟,笑着打招呼:
“沉舟先生,好久不见!这次麻烦你送叙白过来了。”
沉舟随意地摆摆手,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:
“林姐客气了,叫什么先生,叫我沉舟就行。正好采风回来,被抓了壮丁。”他目光转向许向恒,伸出手,“许老师,久仰。”
许向恒与他握手,目光在沉舟的装扮上礼貌地停留了一瞬:
“沉舟先生,幸会。令姐和姐夫工作繁忙,辛苦你了。这校园很有特色。”
沉舟环顾四周,挑了挑眉:
“是挺酷,像个大型科幻片场。就是不知道里面教的东西,是不是也这么‘未来’。”
他拍了拍周叙白的肩膀,动作熟稔,“我家这位未来的大数学家,就交给你们家小太阳照亮了。”
这话说得有些没大没小,惹得周叙白无奈地瞥了他一眼。
许向恒笑了笑,没接这个话茬:
“孩子们该去报道了。叙白在一班,昭昭在三班是吧?同在一栋楼,也好照应。”
许昭昭早就迫不及待了,拉着周叙白的衣袖:
“对对对!爸,妈,沉舟舅舅,我们先去教室啦!”说着就拽着周叙白往指示牌标注的教学楼方向走。
周叙白被拉着走,不忘回头礼貌道别:
“叔叔阿姨再见。舅舅……你自便。”语气里带着点对他舅舅“自由发挥”的担忧。
沉舟看着两个少年的背影,吹了声口哨,对许家父母笑道:
“得,被嫌弃了。我去找个地方喝杯咖啡,顺便看看这‘未来片场’里有没有好素材。”说完,也潇洒地挥挥手,挎着他的大包,融入了人群。
高一教学楼,窗明几净,走廊里还残留着新装修的淡淡气味。许昭昭找到挂着“高一(三)班”牌子的教室,和周叙白在走廊分开。
许昭昭站在三班门口,深吸一口气,推开门:“报告!”
想象中的喧闹并未出现。偌大的教室里,桌椅整齐排列,却空荡荡的。只有靠窗倒数第二排的位置,坐着一个女生。
女生(林小满):留着齐耳的娃娃头,发梢微卷,显得脸蛋圆圆的。她穿着干净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背带裙,正低着头,非常专注地……用彩色的细长纸条,在桌面上叠着什么。
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,勾勒出一个安静又有点孤独的侧影。听到门响,她像受惊的小鹿般猛地抬起头,露出一双清澈明亮、带着些许怯生生的眼睛。
许昭昭没想到教室里只有一个人,愣了一下,随即扬起一个友好的笑容,主动走过去:
“嗨!你好!我叫许昭昭,也是三班的新生!你来得真早呀!”她的目光好奇地落在林小满桌面上那些五彩缤纷的、已经初具星形轮廓的纸艺品上,
“哇!你在叠小星星?叠得好漂亮!”
林小满似乎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,脸微微泛红,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手中的纸条,小声回答:
“嗯……嗯,你好,我叫林小满。”
她指了指桌上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,里面已经装了半瓶五颜六色的纸星星,
“我……有点紧张,叠星星能让我放松点。”
许昭昭自来熟地在林小满前面的座位坐下,转过身,手肘支在她的课桌上,眼睛亮亮的:
“我叫许昭昭!‘昭昭’就是‘明亮’的意思!你叠星星的手好巧啊!这个粉色的渐变效果怎么弄的?教教我呗?我手可笨了!”
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和想亲近的意图。
林小满看着许昭昭灿烂真诚的笑容,那点怯意慢慢消散了,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小小的、腼腆的笑容,拿起一张彩纸:
“这个……其实不难的,你看,这样折一下……”她开始认真地示范起来。
阳光暖暖地洒在靠窗的座位上,两个女孩的头凑在一起,一个教得仔细,一个学得认真。五彩的纸条在她们指尖翻飞,初识的陌生和紧张,在这叠星星的安静时光里,悄然化开。
教室门外,隐约还能听到其他新生陆续到来的脚步声和谈笑声,而属于许昭昭的高中生活,就在这宁静又带着点小温馨的瞬间,正式拉开了帷幕。
高一(三)班教室里,许昭昭正笨手笨脚地跟林小满学叠星星,粉色的彩纸在她指尖不太听话地扭来扭去。
教室门再次被推开,一个穿着笔挺西装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腋下夹着文件夹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已经陆续坐了小半教室的新生们。喧闹声瞬间小了下去。
班主任(王老师)走到讲台前,放下文件夹,清了清嗓子,声音洪亮有力:
“同学们安静!欢迎来到星辰高中高一(三)班!我是你们的班主任,王振国,教数学。未来三年,我将陪伴大家走过这段重要的旅程。”
他简单介绍了星辰高中的校规校纪和学习要求,条理清晰,语气严肃却不失鼓励。
许昭昭一边听着,一边偷偷瞄着旁边认真记笔记的林小满,又看看自己桌上那个歪歪扭扭、勉强成型的“星星”,忍不住吐了吐舌头。
王老师目光扫过全班:“为了便于班级管理,开学初期我们需要临时指定几位班委。学习委员——”他顿了一下,目光落在唐梨身上,“唐梨同学。”
许昭昭正捏着自己那枚丑星星,闻言猛地抬头:“唐梨?”她下意识地左右看看,然后问小满:“你认识吗?”
“不认识,初中应该不是和我一个学校。”
王老师推了推眼镜:“中考数学单科成绩90分,在年级新生里排前百分之二十。就由她暂时担任学习委员,负责收发作业,协助课代表工作,有没有问题?”
唐梨有点懵,但听到“数学90分”这个成绩,一股小小的自豪感还是悄悄冒了头。她赶紧站起来,声音响亮:“没……没问题!老师!”
与此同时,高一(一)班教室。
周叙白坐在靠窗的位置,姿态沉静,仿佛周围的喧闹与他无关。讲台上,一位气质温婉的女老师(李曼青)正在讲话。
李老师声音柔和:
“……一班是理科实验班,学习任务会更重一些,希望大家尽快适应。班长这个职位,需要稳重、有责任心、能服众的同学。”
她的目光在教室里缓缓移动,最后落在了周叙白身上,“周叙白同学。”
周叙白抬眼。
李老师(微笑着):“你以全市数学竞赛第一名的成绩保送入学,开学初期,由你暂代班长职务,协助老师管理班级日常事务,可以吗?”
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,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周叙白身上。有好奇,有探究,也有几分理所当然的认同。
周叙白没有多余的表情,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:“好的,李老师。”语气平淡,仿佛只是接受了一项普通的任务。
李老师满意地点头:“很好。那么,课代表和各小组长的人选,我们稍后再定。现在,大家拿出《学生手册》,我们……”
下课铃声响起,上午的报道流程基本结束。许昭昭像只出笼的小鸟,拉着刚认识的林小满就往外冲。
许昭昭兴奋地:“小满小满!快走!我带你去找周叙白!顺便看看传说中的理科实验班长什么样!”
两人穿过走廊,来到一班门口。一班门口果然围了不少人,有本班的,也有外班好奇张望的。许昭昭仗着个子小,拉着林小满灵活地挤到前面。
只见周叙白正站在讲台旁,被几个拿着表格的新生围着。他眉头微蹙,手里拿着一份名单,正快速而清晰地分配任务。
新生甲拿着表格,有些为难:“班长,这个教室值日分组……”
周叙白目光扫过名单,语速平稳:“按学号顺序,单号周一、周三,双号周二、周四。周五全员大扫除。具体区域划分贴在后面公告栏,自己去看。”简洁明了,毫无废话。
新生乙挤上前:“班长!教材领取处排长队了,老师说让我们班派几个男生去帮忙搬……”
周叙白抬手示意他稍等,目光在教室里快速扫视一圈,精准地点了几个人:
“李明轩,张伟,赵峰,王磊。你们四个,现在去教材处,找王老师报道,听从安排。”
被点到的几个男生愣了一下,随即应声而出。
他处理事务的效率高得惊人,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掌控力。许昭昭看得目瞪口呆,这还是那个被她吐槽“凶巴巴”的补课老师吗?简直就是个……小老干部?
许昭昭忍不住小声对林小满嘀咕:
“我的天……你看他,像不像个……嗯……微型教导主任?”她做了个推眼镜的严肃动作。
林小满捂嘴轻笑:
“是有点严肃哦,不过感觉好厉害,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的。”
周叙白似乎感觉到了门口的视线,抬眼望来,正好对上许昭昭带着戏谑和惊叹的目光。
他手上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公事公办的平静表情,只是对着她的方向,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,算是打过招呼,然后继续投入下一项班级事务的安排中。
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,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。
许昭昭看着那个在讲台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、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那里的少年,再想想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、连星星都叠不好的高一新生。
忽然觉得,高中生活这幅巨大的画卷,正以一种她从未预料过的、充满反差又无比真实的色彩,在她眼前徐徐展开。她拉了拉林小满的手,眼睛弯成了月牙。
许昭昭充满干劲:“走!小满!回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