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越来越不对劲

“陈叔,你有没有发现,这个世界越来越不对劲了?”

“你是指穷的越穷,富的越富,把宠物当人,把人当牛马?”

“不是。”

姜新东气笑了,双手扶着皮革皲裂的方向盘,老旧汽车的引擎拼命嘶吼,带着方头车身和两个人爬上陡峭的桥面斜坡。

“那是什么不对劲?”副驾驶的搭档老陈叼上一支烟点燃,手动摇下车窗,眯起眼睛开始吞云吐雾。

“自从去年鬼节之后,全国各地发生大规模伤亡事件,数以千计……”

“那是因为现在网络发达了,但凡出点什么事,半个小时传遍全网。”老陈将烟灰抖在车窗外,顺着涌进来的狂风梳理自己稀疏的头发。

姜新东在下坡后的第一个红绿灯口右转,进入城乡结合部的小路,这才道:

“可是我发现,单次造成五十人以上死亡的事故,是有规律可循的。”

“哦?是吗?”老陈的语气显得很敷衍。

姜新东道:

“就拿咱们市来说,

今年2月,两辆客车在飞金峡盘山公路上迎面相撞,翻落谷底后,场面一度失控。

今年4月,黄石镇一家酒楼办喜宴,结果楼层坍塌,整个三楼砸到一楼,救援人员到了现场几乎崩溃。

今年5月,启航新区火炬公寓一楼火灾,火势向上蔓延困住了入住的十几户家庭……

今年7月,连续暴雨造成神仙湾水库决堤,下游七个村子被淹受灾,一片狼藉。

今年8月,香木县棉纺织厂食堂因为酸汤子面,造成大量工人食物中毒。”

老陈弹飞烟头,摇上窗户笑道:“我没觉得有规律啊。”

“飞金峡,车祸,这是金。

黄石镇,坍塌,这是土。

火炬公寓,火灾,这是火。

神仙湾,决堤,这是水。

香木县,食物中毒,这是木。

连起来明明就是金木水火土五行啊,而且是双金、双木、双水、双火、双土的叠煞。”

姜新东左手控制方向盘,右手手背有节奏地敲击中控台,严肃地列举了所有发现。

老陈以过来人的表情谆谆教诲道:

“小姜啊,我知道你爷爷是算命看风水做道士的,家学渊博,但你未免有点想太多。

我不知道什么是叠煞,但飞金峡的车祸,分明是有一方司机疲惫驾驶。

黄石镇的酒店坍塌,是因为豆腐渣工程。

火炬公寓火灾,则是有住户在一楼逃生楼道内充电起火,虹吸效应直接把一楼的火焰和高温气流卷到顶楼,一分钟不到就蔓延全部楼层,导致住户来不及逃跑。

神仙湾决堤,是因为值班人员打瞌睡,没按照流程泄洪。

香木县食物中毒,是因为承包的老板用过期一年的发酵玉米面,造成工人黄曲霉素急性中毒。

这明明都是人祸啊,你年纪轻轻,怎么比我一个小老头还迷信?要信科学知道么?”

姜新东笑起来:

“是是是,您信科学,初一十五要去庙里拜拜,脖子上戴八卦古玉,手上佩佛牌,车里挂平安符,家里客厅一柄桃木剑,卧室一柄铜钱剑,今早出门踩到狗屎,还死活不愿意开车。

然后因为我是辅差,没有权限开警车,只能开你这辆比我年龄还大的老爷……”

老爷车的车字没出口,姜新东就刹住了嘴,因为陈叔不只一次说过,他这车子有灵性,关键时刻从不出岔子,只是听不得别人说它坏话,不然就会浅浅的出一个千把块钱的故障。

老陈已经被噎的哑口无言,只能倚老卖老,硬着头皮喝道:

“怎么跟你叔说话呢?还想不想我做内应了?”

姜新东一脸光棍:“陈叔,您不用拿话吊我,我暂时奉行单身主义,再怎么给我和柯柯创造机会,也是没用的。”

老陈神色古怪:“你小子不对劲,我女儿可是全省有名的警花,你特么不会喜欢男的吧?”

“还是说说咱们这次任务吧。”姜新东苦笑着岔开话题。

老陈摇了摇头:“有什么好说的,你无非又觉得古怪而已。”

“难道不奇怪吗?入秋后连续十一起风筝线割头事件,累计造成12人当场死亡。

要说没监控,没有目击者也就算了,可是每次出事时,都有大量民众在场,包括各个角度的监控视频。

问题在于,愣是找不到罪魁祸首,连风筝线也找不到。

大家都说是灵异事件,已经引起了极大恐慌。”

老陈嗤之以鼻说:

“有什么好灵异的。

一次两次是巧合,三次四次就是有人故意把风筝线绑在路上,这才导致连环意外,事后再由人把风筝线取走,现场自然留不下证据。

上星期全市禁止放飞风筝,也不允许网购和售卖,加强巡逻和举报机制后,不是已经不再死人了?

这次咱们顺着举报电话找过去,搞不好就是那个罪魁祸首呢。”

“但愿吧。”

姜新东挂档提速,按照导航一路向前,在乡间小路上越开越偏僻,过了一会儿后他忽然摇头:

“陈叔,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,但说不上来。”

“我也是纳了闷了,你为什么非得往灵异事件上想呢?”

老陈加重语气,烦躁地摸出第二支烟来点上。

姜新东再次苦笑,他也不想啊,但是不得不想。

因为现年27岁的他,就是从另一个世界死亡后穿越而来的,在此间世界已经生活二十五年。

既然类似投胎的魂穿都有可能,还有什么不可能?

就在这时,两边都是荒地的乡道尽头,姜新东看到一个全身发白的人,抬手操作着什么,身边一圈红色事物,有很明显的光芒流动,只是时近傍晚,暮色渐沉,看不真切。

“是他么?”姜新东在靠近芦苇丛的拐弯处减速。

“停车别惊着了,我先用长焦拍下他的样子。”

老陈举起相机一通猛拍,准备下车从旁边田埂绕过去。

车门一开,近海市初冬特有的大风卷进车内。

姜新东紧了紧冲锋衣领子,快步跟上。

全身发白的人非常警惕,转眼发现了姜新东和老陈,气急败坏朝他们大叫:

“死开!别坏老子好事!!”

在这个距离上,姜新东看清对方确实在放风筝,之所以全身发白,是因为他白衣白裤,连头发和皮肤也呈现病态的白化。

远远看过来的一圈红色事物,则是排成阵列的红色蜡烛。

奇怪的是,正在燃烧的蜡烛火光并没有因为荒野间的大风而熄灭,只是缓慢摇曳。

老陈上了年纪跑不快,姜新东几个箭步赶上,随手一抄,抽出腰间防身甩棍,大声警告:

“站住别动!

你违反了近海市治安法第27条野外危险用火;

第356条补充暂定:近海市管辖范围内严禁放飞风筝!”

白化男子懊丧地骂了句什么,果断扔掉线轮,跳出蜡烛圈蹿入身后山林。

姜新东奋起直追,双方之间相差五个身位。

与此同时,紧随而至的老陈看到风筝带着线轮就要飞走。

为了防止线组对附近高压电线和民众的二次伤害,他拼尽全力一跃而起,堪堪抓住腾空的铝合金线轮。

姜新东这头紧追白化男子跑上土坡。

下一秒他直接怔住。

白化男子竟然凭空消失在土坡另一侧。

林子虽然茂密,但是那么白的身影不至于转瞬失去踪迹啊。

“啊!小姜快帮我!”

林子边缘外,老陈慌乱大叫。

姜新东心中一惊,皱眉再次扫视,无果,只能迅速返回。

然后,他就看到和白化男子消失同样惊人的一幕。

——老陈,居然被风筝带到了离地四五米的半空。

这种事,只在几年前的新闻中看过,‘一男子放飞五十米巨型风筝,被狂风带到空中后坠地重伤……’

万幸的是今天大风时断时续,老陈起起落落向前飘了几十米后,狂奔赶上的姜新东抓住机会,大力起跳抓住了他脚踝,把小老头拖回地面。

“麻的痹,吓死……吓死老子了,回去别和柯柯说啊,呼~呼~”

老陈的脸色肉眼可见由红转白,几乎比那个白化男子还要白了。

“那家伙神经病吧,放这么大风筝做什么?”

姜新东一面说,一面抱着老陈的腰重心向后,以免被升力再次增加的风筝带飞,抬头看时,视野尽头的晦暗空中,隐隐约约有个黑点,可见面积之大。

老陈情绪略微平复,拼命转动线轮手柄,试图把风筝一点点拉回来。

姜新东脱下外套缠在手上,帮忙拉线,防止被割伤。

奇怪的是,地面风力已经减弱到原先的三分之二,可风筝在空中的升力却一直加强。

当然,海拔不同,气压不同,风力不同也能理解。

可是再这么下去,姜新东和老陈两个成年男子将近三百斤的份量,也要被带飞了。

老陈瞅准机会,用双腿盘住左近一截树桩,咬紧假牙,双手拽着线轮大叫:

“小姜你跑得快,把车开过来,把线绑车上,老子不信风筝连车都能带飞!”

这时姜新东还没来得及作出回应,忽然察觉手感不对。

风筝拉拽线轮的升力……

竟然开始一顿一顿的跳动……

就好像……

有什么东西……

正顺着风筝线……

一步一抓手的……

往下爬……

晚秋时节天色暗得快,这会抬头已经看不清空中的黑点。

等到能看清的时候,一整幅大到夸张,手脚俱全,满脸笑意的淡青色飘逸人形,几乎贴到了姜新东和老陈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