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在巨兽的腐烂内脏中穿行

苏影背着林默，没有丝毫停顿，径直朝着腐肉巷更幽深、更黑暗、气息也更加污浊阴冷的方向走去。她的脚步沉重而稳定，每一步都踏在粘腻湿滑的地面上，发出“噗叽噗叽”的声响。破烂的斗篷下摆拂过地面，没有带起一丝尘埃。

林默伏在她的背上，身体随着她的步伐微微起伏。丹田处的剧痛并未消失，那蚀灵蚰蜒的残骸依旧在疯狂地挣扎、反噬，每一次剧烈的蠕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，无数疯狂的呓语碎片冲击着他的意识。

但此刻，身体悬空，不再需要自己挣扎前行，这份痛苦似乎稍稍变得可以忍受了一些。至少，他不需要再分出力气去对抗那滑腻的地面和身体的虚弱。

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影后背传来的冰冷温度，透过破旧的斗篷布料，丝丝缕缕地渗透过来。也能感觉到她每一次迈步时，背部肌肉的紧绷和那细微的颤抖。他甚至能听到她近在咫尺的、压抑而粗重的喘息声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破风箱般的嘶哑，仿佛肺部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。

她走得很快，目标明确，显然知道葬尸渊的方向。血雨城扭曲的巷道在她脚下仿佛变得简单，她熟练地避开那些散发着更浓郁危险气息的区域，在如同巨兽腐烂内脏般的建筑群中穿梭。

林默的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。他微微侧过头，目光落在苏影兜帽边缘露出的、一小截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脖颈上。那皮肤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，却又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。一道极其细微的、淡青色的血管，在她苍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。

就在这时。

“唔！”

苏影的脚步猛地一个踉跄！她身体向前剧烈地晃了一下，险些带着背上的林默一同栽倒在地！

林默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他能感觉到苏影托着自己腿弯的手臂猛地收紧，如同铁箍，硬生生稳住了身形。但她的喘息声骤然变得更加粗重、更加急促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痛苦。

“你怎么了？”林默虚弱地开口，声音嘶哑。

“闭嘴！”苏影冰冷的呵斥立刻传来，带着浓重的喘息和一丝被戳破的恼怒，“管好你自己！”

她强行稳住身体，再次迈开脚步，速度甚至比之前更快了几分，仿佛要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无恙。但林默伏在她的背上，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深处传来的、一阵比一阵更剧烈的颤抖！那颤抖并非源于背负的重量，更像是一种源自她体内、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在失控地反噬、啃噬！

林默的心沉了下去。他想起了在虫巢，她吞噬自己痛苦时喷出的污血；想起了她滑落兜帽时，左脸上那道如同活物般搏动的恐怖疤痕；想起了她那双翻涌着黑潮的灰白色眼睛。

她在承受着什么？为了压制自己体内蚀灵蚰蜒的反噬，她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？

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，混合着丹田处的剧痛，沉甸甸地压在林默心头。他不再言语，只是下意识地收紧了攀住她肩膀的手臂，试图将自己固定得更稳一些，哪怕能减轻她一丝丝的负担也好。

苏影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动作，身体再次极其轻微地僵硬了一下，随即又恢复了那强行支撑的挺直。她没有再呵斥，只是喘息声变得更加压抑。

两人沉默地在血雨城扭曲的巷道中穿行。背上的重量和体内翻腾的反噬如同两座大山，压在苏影单薄的肩膀上。林默则在她冰冷的背负下，与丹田内那狂暴的活物痛苦地抗争着。污秽的血月无声地注视着这奇异而沉重的组合，将他们扭曲的影子投在同样扭曲蠕动着的肉壁之上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穿过了多少如同巨兽肠道般曲折、布满粘液和搏动筋腱的通道。周围的空气变得越来越污浊、阴冷，那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和腐臭味中，开始掺杂进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、如同千万具尸体同时腐烂发酵的、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恶臭！

脚下的地面也发生了变化。不再是相对坚实的肉质，而是覆盖着厚厚的、如同沼泽淤泥般的粘稠黑褐色物质，每一步踏下去，都深陷其中，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噗嗤”声，带起一片翻涌的蛆虫和散发着恶臭的气泡。墙壁上覆盖的也不再是暗绿色的蠕动菌毯，而是大片大片如同凝结血块般的暗红色苔藓，散发出浓郁的腐败甜腥气。

光线更加昏暗，只有污秽血月透过某些高处的裂隙投下的、稀薄而粘腻的暗红光芒，勉强勾勒出这如同地狱排泄腔般环境的轮廓。

“葬尸渊快到了。”苏影嘶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，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凝重。她的脚步明显放缓，每一步都更加艰难，身体颤抖的幅度也更大了。

就在这时！

伏在她背上的林默，身体猛地剧烈一震！

“嗬！”一声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野兽濒死的痛苦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！

丹田内，那被禁锢的蚀灵蚰蜒残骸，仿佛被这越来越近的葬尸渊气息彻底刺激、激怒！一股前所未有的、足以撕裂灵魂的狂暴能量，如同积蓄已久的火山，轰然爆发！

这一次的反噬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、都要彻底！不仅仅是丹田被撕裂的剧痛，不仅仅是疯狂的呓语冲击！林默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，仿佛从内部被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同时切割、搅动！肌肉、骨骼、内脏，每一寸都传来无法形容的、源自生命本源的崩解之痛！

他的皮肤表面，甚至开始浮现出细微的、如同蚰蜒环节般的、暗红色的诡异纹路。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、带着阴冷虫腥气的黑色气流，正不受控制地从他口鼻、甚至毛孔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！

林默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从苏影背上摔下，倒在地上疯狂地痉挛、抽搐，如同一条离水的鱼！攀住她的右手因为剧痛而死死勒紧！他的意识瞬间被纯粹的痛苦和疯狂的黑暗彻底吞噬！视野里只剩下血红的漩涡和无数的复眼幻影！“该死！”苏影被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反噬冲击得一个趔趄，险些栽倒进旁边那深不见底的、翻涌着恶臭气泡的粘稠泥沼里！她猛地稳住身形，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托住林默下滑的身体而骨节爆响！

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默身体的异常高温和剧烈的痉挛，能听到他喉咙里发出的、不成人声的痛苦嘶鸣，更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股失控的、狂暴而阴冷的蚀灵蚰蜒能量，正在疯狂地冲击着林默的身体极限，随时可能将他由内而外彻底撑爆，或者将他拖入彻底的疯狂异变！

不能再等了！再这样下去，他撑不到葬尸渊，就会彻底变成一具被虫子吞噬的空壳，或者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！

苏影猛地停下脚步，几乎是粗暴地将背上的林默放了下来，让他瘫坐在相对干燥一点、布满凝结血苔的肉壁凹陷处。林默的身体依旧在剧烈地抽搐，双眼翻白，口鼻中溢出的黑气越来越浓，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蔓延。

苏影跪在他面前，兜帽的阴影下，那双翻涌着黑潮的灰白瞳孔死死地盯着林默濒临崩溃的状态。冰冷的眼神深处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清晰的挣扎和决绝。

她猛地抬起自己的右手！

那只手枯瘦、指节分明，指甲修剪得很短，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力度。此刻，这只手正剧烈地颤抖着，仿佛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。

她死死咬住自己毫无血色的下唇，力道之大，瞬间便咬破了皮肤！一丝鲜艳的、与她苍白肤色形成刺目对比的殷红，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淌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