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 斩将破敌，就在今日

张绕前年来过渤海郡，参与过劫掠，对郡中的道路还有不少印象。

可他知道，这次却是去不得了。

前锋部队尚且这么快覆灭，自己麾下的其他部众，在幽州突骑的战力面前，支持的时间只会更短些。

好在这幽州突骑的首领是公孙瓒，是冀州的势力。

只要他退回青州，退回大河以南，也就不用再面对其恐怖的战力了。

张绕当即命令谨守营寨，待第二天拔营南进。

然而，等到第二天的早上，张绕愕然发现，自家的来路已经被一支部队挡住。

这部队打着“刘”字旗号，想来是之前守高唐县的刘和？其麾下除了数千郡国兵，同样有数千幽州突骑！

与此同时，马颊水北岸的斥候传来消息，公孙瓒所部的步骑一万多人，也正在向这边进发。

张绕顿时明白，这下他不得不拼命了。

若是被这两方夹击，这马颊水边，便是他张绕的覆灭之处！

他当即以自己的亲信为骨干，聚起三万余青壮部众，由他亲自率领着，向刘和的郡兵发起进攻。

刘和站在一处高坡上，望着远处来袭的贼众，又望向马颊水方向，轻轻的叹了口气：

“公孙长史失约了啊！”

按照原本的约定，公孙瓒本该和他一样，于凌晨行军至马颊水一线，天亮后一起发动夹攻。

但很显然，公孙瓒摆了他一道，稍稍错开了一点时间，让张绕的主力先来寻他拼命。

如果他和张绕两败俱伤，公孙瓒就能以逸待劳，轻松拿走斩将破敌的大功。

偏偏这事还没法追究。哪怕面对自己事后的责难，公孙瓒一句“偶有他事耽搁”，就能轻松化解。

刘和又不是公孙瓒的上官，能够奈他如何？

只能说，天子那道谕令，实在太正确了。这样连自家府主之子都要坑的属吏，父亲就该早些遣走，也免得他报有期待！

至于现在，避无可避之下，他只能抖擞起精神，拿出浑身解数，尽力挡住张绕的决死进攻。

若是被张绕突破了，损兵折将不说，还要承担起未竟全功的责任。

刘和只能推翻刚才的布置，吩咐骑军校尉鲜于辅、骑司马赵云等人道：“速去调整各自的部署！两翼各分出千骑，绕至敌军之侧方，其余千骑依旧与郡国兵配合。待我中军发动时，一齐进攻！”

鲜于辅、赵云等各自领命而去。

刘和继续吩咐鲜于银：“仲坚领郡国兵，务必要挡住贼众的前几次冲击！待到贼众气势稍沮，便有突骑前来协助！”

“益德、云长！你二人勇力绝伦，可各领郡国兵一千，为仲坚之左右前锋！”

鲜于银、张飞各自领命。

关羽却有自己的想法。走出两步后，忽然回转过来，向刘和建言道：“黄巾贼乃乌合之众，军心多半系于其首领。如今张绕亲自率部前来进攻，只需将其击杀，贼众必然大溃！”

“如此既能减少郡国兵、幽州骑的战损，稍后国相招抚从良贼众，亦能事半功倍！”

刘和微微摇头：“云长之言，固然是不错。但要在万军之中讨取贼首，岂是容易之事？这可不比之前在高唐县，有贼首自己送上门。”

他的话音刚落，身后的“贼首”管亥涨红了脸，主动上前请战，以弥补之前攻击高唐的罪过。

“不忙，稍后自然有你建功之时，”刘和摆了摆手，“军情紧急，云长也请速去！”

关羽却抱拳向刘和说道：“某自请前往击杀张绕！”

刘和一愣，认真的望向这关羽，见他神情严肃，目光中透露着强大的信心。

到目前为止，天子令他收服的这三人中，刘备、张飞都已有所表现，就关羽未见如何出奇。

没想到，他却有这等的抱负？

转眼望向刘备，刘备略有些担忧，但还是向刘和说道：“云长擅长突袭，或能为公子建此奇功。就算事有不谐，亦可搅乱贼众的阵型。”

“善！”刘和也下定了决心，“云长需多少人马？”

“既是突袭，人数自不可太多。有前时在高唐跟随国相、踏破敌营的本部百骑足矣！”

“就依云长所请！”刘和点头应下，“我再把坐骑‘玉追’赠予云长，此马速度极快，或能给云长增加一两分胜算。”

关羽略有犹豫。刘和的玉追马，他是知道的，通体雪白，神骏非凡。

然而思索了片刻，他还是拒绝道：“此行是为突袭，玉追马过于显眼，容易引起张绕的注意。且新换坐骑，又需一段时间的磨合，如今并不适宜。”

实际上，关羽之所以用他三人本部的那百骑，也有差不多的考虑。

那些人随他三人逾年，彼此都是熟悉无比，比刘和麾下的其他精锐更能配合他行事。

“既如此，此马先为云长留着！”刘和上前握住关羽的手，“云长早去早回！”

关羽躬身领命，又向刘备一拱手，跨马提刀而去。

刘和走上前，望着他无比决绝的背影，又望向一里以外的战线。

在战线的那边，鲜于银已经领着郡国兵严阵以待；在阵势的前头，张飞作为先锋，很快就将与贼众的前锋接战。

尽管黄巾贼战力不高，但张绕这次打出旗帜，亲自率队，必然会拣选精壮相从，并以队中猛士居前为选锋。

以五千郡国兵阻击三万余精壮，这战并不是那么好打……

接战之后，挟着突击之势的贼众，果然战力不俗，片刻之后便突入郡国兵的阵势，如同交错的犬牙一般。

有个别的薄弱之处，甚至有被突破的迹象。

好在前锋张飞无比骁勇，很快突马赶到，挥矛一顿急刺，手下无一合之敌。

趁此机会，郡国兵迅速调整，很快补齐战阵，随张飞一同反击。

张飞稳住战线，继续向前突破，打得贼众节节败退。

其他两边的贼人见状，立刻合围过来，欲陷张飞于自家阵中。

张飞毫无惧色，左冲右突，接连刺倒多人，清出一小块腾挪空间，又大声呼喝着索战。

而他所处的这一带，也渐渐成为了战线的焦点。敌我双方不停的卷入，剧烈的搅成一团。战线的其他地方，倒是稍稍稳定下来。

之所以如此，主要是有突骑已经抵达战场。他们在郡国兵的两翼逡巡，不时射出一轮箭矢，将贼众向中间压缩，也让他们有所分心，无法专注于前线。

张绕也注意到了这番态势，尤其是张飞身边的焦灼。

他自己的情绪，也跟着焦灼起来，不住的催动着身边的得力亲信，吩咐他们前去督战。

就在这时候，另一个稍稍薄弱的方向上，忽然又出现了一些骚动。

莫非是有突骑发动了么？

张绕心里思索着，正要有所布置，骚动却越来越大。

忽然之间，他看见不远处的一名大汉，手提长刀劈波斩浪而来。挡在其前面的亲信们，纷纷倒在他的马前，如同被收割的麦穗一般。

正要招呼更多的亲信遮护，那大汉忽然一声长喝，身下战马骤然加速，直接奔至他的身前！

张绕神色惊骇，连忙举刀招架，却如何还来得及？

一道刀影从他眼下掠过，眼前的天地，顿时变成一片血红……

远处坡上的刘和，看见关羽趟出一条血路，直击贼众的中军，一刀将大旗下的贼将枭首，震惊得无以复加。

真的就这样成了？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？！

然后他马上反应过来，明白到了发起总攻的最佳时刻。

刘和缳甲上马，招呼刘备道：“云长已经建功，玄德且随我突击！”

说话之间，两人已经冲下高坡，率领千余中军骑兵，向敌军战阵冲去。有护卫紧跟在他身后，高高擎着战旗，为其他骑军指示战机。

“建安中郎将动了！”

“建安中郎将动了！”

“建安中郎将动了！”

校尉鲜于辅，以及包括赵云在内的几名骑司马，都看到了刘和的旗帜。

他们不再留手，郡国兵两翼的骑军抛射出最后一轮箭矢，而后换上骑矛，趁乱斜向突进贼众之中，为郡国兵扫清前面的大部分障碍。

绕至贼众侧翼的两支突骑，则从两边拦腰发起进攻，把左右支拙的贼众分割成两段。

失去了首领的指挥，黄巾贼众已经陷入混乱，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应对。

后部的贼众本能的远离骑军，乱糟糟的返身逃回营寨；而前部的一万多贼众，则陷入了幽州骑、郡国兵的围剿。

幽州骑突击如风，郡国兵徐进如林。围攻并未持续多久，前部贼众便被彻底肃清。

刘和领着麾下幽州骑、郡国兵等，挟着战胜之威，直接前抵至马颊水营寨。

这营寨并不大，哪怕全部塞满挤满，也就能容纳张绕的四五万人中军。其他外围的贼众，都暴露在周围的雪地里，想尽办法躲避着寒风寒气。一夜下来，好些体弱之人都被活活冻死。

这些人见到官军乘胜而至，除了逃命之外，哪有什么抵抗的能力和心思？

便是营寨之中，也已经陷入了绝望，根本无法组织起来，更别说出营和官军对阵。

连大首领都战死了，他的亲信和抽调的青壮也惨败了。其他失去大部分青壮的各部，又怎么可能挡得住如此可怕的幽州骑？

更何况，一众渠帅、小豪帅都清楚，北岸还有更多的官军即将到来，很快就能将营寨合围。

有之前曾在高唐县投效过的贼众，知道刘和不会杀俘，甚至还会提供果腹的粮食，当即拉起周边的大批贼众出营请降。

刘和快刀斩乱麻，全盘予以接收。

令郡国兵收缴他们的器械后，便指示他们前往附近的安德城，暂时安置下来。

这座城位于马颊水上游一点的南岸，之前已经被黄巾贼攻破过。城中的民众或者提前逃离，或者死于贼人的肆虐，如今几乎是一座空城。

刘和凌晨进军之前，即是驻于这座小城中。如今留有千余郡兵守卫辎重，正可以安置这些投效从良的黄巾。

刘和又叫出管亥，令他领部分郡国兵四处宣示，招徕一些军纪尚可的渠帅、小豪帅等。

众人见管亥居然活着，还穿上了官军军吏的袍服，尽皆震惊不已。随即纷纷听从其劝说，率领各自的部众出营弃械投诚。

能够保住性命，并且有所安置，谁愿意负隅顽抗呢？

不仅如此，他们还指示营寨中的军资辎重所在，意图戴罪立功。

这些军资辎重，有的是黄巾贼劫掠而来，有的是公孙瓒没来得及带走的。原本被张绕的亲信牢牢看守着，如今张绕身死，亲信覆灭，也就被各渠帅、小豪帅趁乱分割。

刘和也懒得去做什么区分，但有能拿到的，尽数予以笑纳。

公孙瓒都这么坑他了，难道还不允许他收点补偿？

做完这些之后，营寨之外几乎已被清空。只剩下营中聚拢起来的三四万顽贼，被刘和牢牢看住。

而北岸的公孙瓒，也终于姗姗来迟。

他本来可以来得早一些，然而在半路上，遇到了不少北逃的黄巾贼众。

为免这些贼众逃散，肆虐他这渤海郡，公孙瓒只能以突骑追逐清剿，颇是花费了一些时间。

在那个时候，他心里已经有所怀疑，莫非刘和已经破敌了么？

否则的话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贼众反向逃窜？

可真要说刘和大发神威，在这么短时间内破敌，公孙瓒又实在难以相信。

二十多万贼众，把青壮凑出来，怎么也能有三四万人。这些人的战力，比郡国兵差不了多少，不是刘和那万余人能够轻易击溃的。

可是，行进至马颊水边，公孙瓒立刻明白，他这是小看刘和了。

对岸营寨的周围，几乎已经被肃清，只剩下近万的幽州骑、郡国兵等，把营寨紧紧的包围着。

很显然，刘和不仅已经破敌，还对贼众作出了处置。

原本二十多万的贼众，只剩下了营中的一些残敌，等待他一同前来清剿……

公孙瓒心情复杂的过了马颊水，前往会见刘和。

他向刘和致歉道：“原本与伯平约好了会战时间，然而在路上遇见了大部北逃的贼众，不得不分兵清剿，以免其肆虐郡内，是以有所耽搁。”

“好在伯平所部精锐善战，竟能独力破敌，令愚兄惭愧之余，亦复钦佩不已。”

“伯珪兄言重了！”

刘和笑着点了点头，指着营寨道：“我部才经激战，尚须休整。这肃清营中残敌的军功，便交予伯珪兄罢！”